《镜报》专访吴越
LVMH路威酩轩集团大中华总裁
本期人物
吴越
吴越出生成长于上海,-移居加拿大;于年加入路威酩轩LVMH集团,成为改革开放之后最早的“海归”之一,首任旗下Dior香水化妆品中国业务负责人,领导开拓高端品牌在中国的营运;-年期间任职SonyMusic集团,负责开拓和推动大陆的流行文化市场;年回到路威酩轩LVMH集团,负责监管旗下70多个国际顶尖品牌在中国的业务扩展。
二十八年来,吴越直接参与和影响了内地零售行业的升级换代,建立专业权威地位;基于对中国消费者演变和趋向的洞察判断,他赢得行内外的广泛认可和尊崇。特别因为从国际时尚产业对上海都市发展的长期贡献,吴越于年荣获官方“白玉兰纪念奖”的表彰,并得到“浦东开发开放三十年杰出贡献企业家”的誉称。
吴越接受香港《镜报》记者专访
01
只字片语难以言尽的上海情怀
《镜报》:您在上海出生成长,对这座城市有着怎样的情怀呢?
吴越:我的上海情怀,纵有千言万语,亦难以表述完全。在我眼中,上海是一个善变的城市,迭代累积沉淀,体现时尚活力,年轻人在这里能创造出精彩纷呈的生活。上海开埠以来,有近年的成长历史,照样还是中国最现代、最先进的城市。尤其是改革开放后,我觉得上海加快了前进步伐,更是在浦东开发之后,上海青春不老,有越来越多的新上海人加持,为这座城市增添魅力。我父母都出生在上海,母亲宁波祖籍,父亲安徽祖籍-但他那条线大概五代在上海了;不光我出生在上海,我太太也是;家族的上海情怀,还因为我们儿子出生在上海而延展呢。年我和太太选择了让儿子在上海诞生,当时我们住在这附近嘉里中心的公寓。
吴越接受香港《镜报》记者专访
《镜报》:您能分享个亲身经历的上海故事吗?
吴越:今天我建议在这个餐厅接受访谈,玻璃窗外对马路那幢改造中的楼,曾是年3月开张的“锦沧文华大酒店”。九十年代初,我与我太太就在那间酒店大堂第一次见的面-那时我移居加拿大,她在日本念书,刚巧同时回国,因为她妹妹的牵线而相识,这可是个特别有情缘的“上海故事”吧。我们结识后,我频繁从加拿大回国出差,她也频繁从日本回家探亲,上海成了我们约会相聚之地。我们在多伦多结婚后,得到她的支持,我于年夏天“海归”,开启了这个“上海故事”的新篇章-那时期更多的年轻人正渴望出国,少有像我这样决断回国发展的。海外生活工作了十三年之后,我建立了国际视野,得以重新认知祖国,有幸以上海为基地参与到中国高端零售市场的建设和壮大过程中,见证全国各地城市环境的精致演变。
吴越将采访地点选定在位于上海商城的R.MANDA餐厅
刚回国时,这餐厅所在的波特曼上海商城开张才第三年,两边曾是上海唯一具备中央空调设施的高级出租公寓“东峰”和“西峰”,国际商客一房难求。起初,上海商城这里的酒店是香格里拉,多年后才被丽思卡尔顿取代。当时位于上海商城西内角的香港屈臣氏药妆店,可算了不得的高大上,市民们即使不买东西也会好奇光顾参观;近年,我有老朋友分享她学龄前小女儿曾在那屈臣氏店门前摆拍的照片,得意的显露背景里迪奥蓝金口红广告画面–令人感慨的是,三十年前进入国内市场的国际时尚品牌其实“时尚启蒙”了许多像我朋友女儿那样的小孩子,大大帮助提升国内八零后、九零后的国际自信,还让他们的“上海故事”链接到了世界各处。我亲眼目睹的上海巨变,折射中国的天翻地覆;我看到的不仅仅是新建筑,而是新人辈出。我们今天选择的访谈地点,在南京西路上,对着上海展览中心,有着我讲不完的“上海故事”呢。因为我出生长大在这个街区,幼年就时常到上海展览中心(当时名为“中苏友好大厦”)门前打卡–家庭相册中还珍藏着我的一张照片,没学会走路呢,被父母放在上展中心正面广场东边旗杆底座上。年出国前,我家一直在离这里几分钟步行距离的陕西北路上;国外回来出差阶段我住遍周边的酒店;“海归”后,从年起我又回到这个区域来办公。
上海展览中心的前身为中苏友好大厦
其米高尖顶上的五角星见证着上海的变迁
《镜报》:您也是看着这里的新建筑成为上海标志性建筑?
吴越:对啊,比如旁边的恒隆广场,今年正逢二十周年大庆,最近我专门为他们录制了祝贺的短视频,我属于第一批入住那幢办公楼的租客中罕见还继续在此上班的吧,荣幸陪伴他们的二十年历程。但一不留神,恒隆广场也不再是新建筑了。这区域的锦沧文华和上海商城,都31岁了-锦沧文华正在进行全新的改造,从酒店变成办公楼。重要的是,这批曾经的新楼宇也开始承载上海的都市人文记忆。和邻居中有66岁的上海展览中心、96岁的平安大楼一样,这里的每栋建筑有精彩趣事,几乎还都和我本人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亲眼目睹的上海巨变,折射中国的天翻地覆”
吴越表示。
《镜报》:一代代年轻人在出现和成长,推动上海的不断成长吗?
吴越:是的。我觉得过去四十多年来,上海的大起色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展露的,不是在八十年代。上海变化不多的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的重点在广东特区,在利用廉价劳动力出口创汇,在学习亚洲“四小龙”–那段时间我不在国内。等到我有机会频繁回国,迎来年的浦东开发,看到上海高速发展的信号…导致我决定年回国工作。但在九十年代,连七零后都还是刚“上岗”的小青年,社会的中年主流缺失时尚,消费市场刚刚苏醒,和国际品味仍有待接轨。内地真正意义的时尚市场,我认为是在年后由八零后年轻人渐渐入局而启动,上海那才厚积薄发,显示出其海纳百川、东西融合的传统优势。
02
年是上海标志性的一年
《镜报》:您在年是不是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觉得上海在慢慢的“时尚觉醒”?
吴越:有点这种感觉。年,的确是个时尚“新元年”。比如,那年3月,上海开出了第一家外资的百货公司“华亭伊势丹”,轰动全国;那年12月31日内地还终止人民币换取外汇的“双轨制”,于年1月1日正式取缔“兑换券”,从此民众可以直接用人民币购买进口消费品,开放了原先限定“外汇券”的购物。光这两件事,毫无疑问就对后来的时尚市场发展带来非常重大和积极的影响。当然,发展不可能是停止脚步的。二十八年后,诸如伊势丹那样的外资百货公司,市场份额和地位都已不如当年;人民币购物也已从现金支付飞跃到了手机支付,人民币的全球购买力也强悍多了,已经对国际时尚行业举足轻重。
“如今,上海已有十九条线了,成为全世界地铁最发达的城市,没有之一,就是世界之最!”
《镜报》:年人民币换取外汇还很困难吗?
吴越:很难。我记得那时“黑市”活跃呢,比如对马路那“锦沧文华大酒店”底层街面的中国银行营业厅门口,就总有“黄牛”对着游客或路人吆喝着炒外汇,他们的工作看起来比银行里面正规上班的员工还要勤奋,给出的汇率远远高过银行挂牌价呢。当年的大陆,人民币没有国际流通,外汇很被追捧-入境的只有海外商人游客,出境的除了移民、少数留学生,根本没有中国游客一说啊。除了公务、商务、探亲,外国发放旅游签证和大陆民众的海外旅游,都大概等到十多年后才有的。
《镜报》:年的上海,第一条地铁线路开通了?
吴越:是,我查了一下,年5月28日上海一号线正式起始营运。如今,上海已有十九条线了,成为全世界地铁最发达的城市-没有之一,就是世界之最!截至年6月,上海的地铁干线总长超过公里,而且还在继续建造扩容。这里出行的地铁、网约车、共享单车,应有尽有各取所需,都只要手机一刷支付。回想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尘土飞扬的上海,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挖地铁、筑高架,哪有今天这样的干净整洁;穿白衣服出去的话太容易脏了,白色球鞋更得很小心,下雨天就惨了。一转眼,今天上海的街道天壤之别了,可以与世界上任何国际都市比美。这点,现代的年轻人,尤其是零零后的出国留学生们,应该深有感悟和认同。上海的都市便利、美丽和魅力。爱!
“今天上海的街道天壤之别了,
可以于世界上任何国际都市比美。
现代的年轻人,尤其是零零后的出国留学生们,
深有感悟和认同。”
《镜报》:比较今天的上海先进,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当年落后呢?
吴越:上海曾经明显落伍于香港。记得二十多年前看到过这样一则本地新闻报道:效仿海外都市,政府在改建后的人民广场内安排放养鸽子后,但很快发现有人把那些鸽子抓走回家,变为免费的餐食了,实在令人哭笑不得,于是官方呼吁手下留情。我还听到:年当新建的上海博物馆开张时,决定学习五星级酒店在场馆内公共厕所马桶旁提供免费的卷筒卫生纸,但开始也有参观者顺手拿回家了,造成卷筒纸的库存严重短缺,考验馆领导继续免费供纸的决心哦。今非昔比了,迭代发展,现在哪有人在广场贪吃“乳鸽”,哪还会稀罕公厕的卫生纸的啊。
吴越接受香港《镜报》记者专访
《镜报》:在过去十年里,您觉得上海显最快的什么方面的变化?
吴越:我觉得是人的变化。中国的改革开放,头十年是在老年人带领之下起步的,年的邓小平已经75岁了。到年,邓小平“南巡”启程了新一轮的突飞猛进,以改革开放后上了大学的年轻人为巨大动力,从没经验到有经验,敢想敢干,包括“野蛮生长”,还得到浦东开发后的上海重要加持,跨上更高的台阶。年后的十年,改革开放出生的第一代年轻人开始进入社会和逐渐形成影响力。而年之后,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纷纷入局,素质提升,审美提升。上海的优势尤其在过去十年中更加凸显,明显是内地最为国际化的都市,也吸引了从全国各地出国留学归来的青年人,成为国际时尚的高地。这“届”时尚青年,和上海在产生新的化学反应呢。
03
上海在成长,
香港也必须要进步
《镜报》:谈了上海,我们来聊聊香港,作为一个香港的媒体,我们常把香港描述为购物天堂,是人们仰慕的时尚奢侈品之都。而上海也在这方面快速发展,您如何评价上海跟香港的消费市场区别呢?
吴越:这是两个不同的地域:上海,更大的概念叫大上海,或者叫长江三角洲;香港,属于珠江三角洲或者叫大湾区。世界广阔,地域多元,这两个地域本身不是说你可以取代我,或我可以取代你。香港的消费市场,具有免税的优势,对于国际和国内得游客都很有诱惑力,主要依靠游客市场。而上海本质上是内地市场的一部分,没有免税优势也不大吸引国际游客购物。
当国际旅游受挫时,万上海居民,加上长三角地区的2亿2千万总人口,让这个城市挥出“内循环”的力量,消费市场的强盛还能得益于暂时的国际旅游停摆。但海内外边境的紧闭时,香港本地的万居民无法弥补游客的缺失,也无法享受大湾区内地的万人口效应。上海的消费市场,直接就连接着大陆境内发展的大经济;而香港的消费市场,以往和目前都算是“国内境外”,和特区外的内地有不同的节奏和特性;但香港的优势仍然是存在的,没有失去。
《镜报》:十年前大陆消费者如果出境购物,香港可能是首选。疫情过后,等大家可以去境外不同地方购物时,香港的地位是否变弱了?
吴越:“购物天堂”,我认为这个标签也需要研究进化的,香港必须要进步。对于今天的内地消费者,海外旅游的目的已不再只是为购物而已,于是访问香港的理由和停留的吸引力要求有别的内容。物质需求在改变,体验需求在增加,选择性越来越多,内地游客对香港的期望已不是二十年前的了,所谓香港印象也不可能固化。其实,中国大陆好几代人都特别感恩香港对内地四十多年改革开放做出的贡献巨大,包括早期指导上海的发展,功不可灭,也包括引进国际高端品牌进入内地市场的桥梁和窗口作用,记忆犹新。上海有今天,也离不开许多优秀港商参与投资和营运,包括这附近的好几个高端商业项目。上海学习了香港,香港也要加油。以上海为例,学习无止境,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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