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19日,中国最会摄影的那个人走了。
他叫何藩,你也许没见过他的摄影作品,但你一定看过他拍的三级片。
他拍的三级片,虽然连张艺谋都点赞,但他却一直耿耿于怀,遗憾“为五斗米而折腰”。
“我拍过很多三级片,但我的摄影从未妥协过。”何藩说。
创过香港票房纪录的三级片,与他的摄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曾连续8次获评“世界摄影十杰”。
他说: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生活还不够近。
何藩,何许人?
司马说,何先生,年轻时就拿下了超个国际摄影大奖,连续8次获“世界摄影十杰”,被称作是华人摄影界的宗师。
在他的片儿里,五六十年代的香港,有极强的光影,几何的切割,满是戏剧感。
当然,
何先生也拍过这样的彩片,
依然是市井日常的香港。
然而,大多数人是这样认识他的。
肉蒲团,李丽珍,叶玉卿……
是的,先生拍了整整29部三级片,他是香港首个票房过千万的情色片导演,被叫做“情欲大师”,明明是色情片,竟可以拍到看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被画面美到哭的程度。
可对于何老先生来说,创下多高的票房,有多大的头衔,都不及当年简简单单拍个照片来得快活。
在摄影里,他可以尽情表达自己,而无任何挂碍。
就在不久前,80几岁的何老还托着老花镜趴在电脑前学photoshop,把早年多张旧底片一张张捞出来。
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
叠印,裁剪,拼凑……
而比起所谓的艺术手法,在反反复复的翻阅中,你能从何先生的作品中,感受到最多的大概是一种细水流长的温情。
那时候的香港,弄堂里举着糖葫芦奔跑的少年,早餐摊前吃早茶的大爷。光从高处倾泻入巷子,烟火流窜的一丝涌动,入了他的镜头,便再也出不去了。
何先生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记录着它的风花雪月,以及那些市井里极具生动的小人物。
潮湿敏感的心,从他13岁第一次触摸镜头开始,就未曾改变过。
13岁,父母见他喜好画画,便送他一架相机。
他驮着相机,走过外滩忽然就停住了,他在日记里这样写
那时,我在外滩,看到黄昏日落时的归舟,
觉得有点诗情画意,就拍了下来。”
13岁,一个少年的心就这样被快门戳中了。从此便是走哪儿拍到那儿。
人力车夫Rickshawmen
18岁,何藩一家从上海搬到香港。
一心想当作家却因为大量写作患上了偏头痛,他不得已只好搁笔。好像做什么事儿都要投入极致,他把整个自己都丢进了相机里。
整日四处溜达,中环,西环,上环,走过青石板,走过闹哄哄的街市,他仔细端倪着平日里很少留意的商贩,苦力。成长在中产家庭,他却对着市井之气来了兴致,这大概都是因为看的文学书多了,也就“触景生情”。
“我对中下层的穷苦大众、弱势群体有比较特别的同情关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
太阳光线Sunrays
他爱扛着镜头追逐那些抽象的影子,他说在光影里,有一种神秘感。
空荡荡的早晨,早餐铺还未开张,他就蹲在街口等待黄包车夫的出现,等待他们从远处小跑而来,跟着塌塌塌的脚步声。
看着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又拉长……
异向DifferentDirections
或者寻到老居民区里,
在交错的衣服架子间,
期待着几个穿背带裤的儿童,
奔奔跳跳而过。
儿童乐园Children’sParadise
有时候就算只是一小簇烟,
也能生出烟火气的诗意。
神秘的旅程JourneyMystique
敏感而且偏执,这光是从东边来的还是西边来的,是暖的还是冷的,是怎样的亮度,差一点他便不拍。
非要等到合适的人恰好出现在正确的光线里,才按下快门,一气呵成。这样每日的守候便成了常事,渐渐地几点哪里会出现想要的感觉,他已是相当清楚。
他自言喜欢最喜欢斜光。他醉心于拍摄这个城市的每一面,没有烟花绚丽,却只有真实的瞬间。
他冥冥中觉得这最动人,就藏在市井百态中。
白色的帐篷Whitetent
私人空间Private
Kidsandcats
LaStrada
楼梯街LadderStreet
Lifeisastage
Littlewomen
Mongkokmarket
RentingtoRead
TofuDelivery
WorkingSkywards
可是他想要握住的镜头,不光是静止的,还有活的——拍电影。
然后,在摄影界闯出了明堂的他,竟然甘愿跑去片场跑龙套,做场记,十年之后,终于有片商被磨得同意出资给他,却只能是拍三级片。
怕错过就不再能回头,他咬咬牙就接了,“在电影圈怎能生存?惟有为三斗米折腰吧。”他如此戏称自己。
可即使拍三级片,那堆裸露的女性通体,在光影下亦拍得极美。
他认为,戏只分好坏,没有一二三级。
浮世风情绘,入选德国世界电影年鉴“东方古典电影代表作之一”
然而,他终是不甘一生挂着三级片导演的名头。
跟老板开条件,拍完一部三级片,下一部要拍文艺电影。谁知老板一顿呵斥:你们艺术工作者的脑袋,就是太死板。
他也不发火,温温吞吞又回到片场。只要到片场,就能活过来。
在这断断续续的挣扎中,他竟然也拍了几十年,终于因为估计家里面子,不愿妻子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指指点点,他下定决心不再拍,移民去了美国。
等到再一次捡起了相机,也已是几十年之后。
不再有老板投资人,观众票房的压力,他终于得以完全地表现自己。
“我曾经坚持拍艺术片,结果票房一败涂地,后来拍性与暴力的三级片反而变成票房导演。我得到一个教训,电影一定要懂得商业,摄影则可以天马行空,自我创作,完整发挥个人艺术。”
对于何先生,光的艺术,处理底片时,双手像弹琴,这边加点光,那边减点光,像绘画。他着迷于这样的纯粹。
何先生认为拍好一张照片,要读很多书。
“文学名著、音乐、绘画、电影都给我很多的灵感和启发。其实,中国古代的诗词歌赋比很多导演的蒙太奇效果更棒。”
他也说,摄影要有三到。一是眼到,二是手到,最重要的还是心到,拍摄者必须要有感而发,千万不要无病呻吟,为拍为拍。
只有真诚且发自内心地记录,才能捕捉住触动你的一切。
此后的二十年,何先生一直研究摄影,坚持读书学习,也尝试着接触最新的技术。只是不知道后来的他,会不会偶尔想起13岁的自己。
13岁,他曾这样说,“那时,我在外滩,看到黄昏日落时的归舟,觉得有点诗情画意,就拍了下来。”
而71年后,当何先生的时光尽逝,春风却仍在。
因为,用眼睛捕捉的镜头,
只能称之为照片,
而用心灵捕捉的镜头,
会成为真正永恒的艺术。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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